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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月地,天意巧为容。不比平常三五夜,清辉香影隔帘栊。
春在画堂中。
又过了两个多月,舅母不幸染病而亡。娇娘哀痛不已,哭得死去活来。申纯见舅父家事情纷纭杂乱,没有心绪再住下去,便向舅父告归。娇娘对申纯说:“当初分别时,没想到还有这次的尽情欢会。不幸母亲去世,哀痛之中,我没能与兄亲热款曲。你暂且回家一些日子,但一定要再来呵!”接着长叹道:“数年之间屡屡送别。谁知这次分别以后,将来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?”申纯默默无言,只是掩泪为别。第二天,申纯便启程赶路。回到家中后,父母听说舅母身亡,都惊恸感叹不已。
第二年六月,舅父任满回乡途中,再次在申家住了好几天。
自从舅母去世后,飞红就成了舅父的宠妾。这时她找到娇娘谋划了一通,便对舅父说:“夫人不幸早逝,善父少爷年纪又小,家中事无人主持,何不把三哥请去帮着管理?况且三哥上任期还早着呢!”舅父欣然应允。于是去找申纯父亲。父亲不愿意让儿子离家。然而申纯听说要带他走,又高兴又急切,便暗地里嘱托飞红让舅父再去请求。舅父果然再三恳求。申纯的父亲迫不得已,只好让申纯去舅父家帮忙。
申纯在舅父家住了两个月。一天,舅父要出外谋求再任官职的机遇。临走前他对申纯说:“家中事情头绪繁多,善父又年幼不懂事,三哥不妨安心在这里帮我主持一下家务。一旦你到了上任的时候,那时我当竭力助行。”申纯欣然允诺。他向舅父身边的人行了重贿,众人没有不欢悦的。舅父离家走后,申纯与娇娘便无所顾忌的亲热起来。庭院深沉,帘幕掩映,申、娇二人玉枕相挨,朱栏共倚,整日举盏飞觞,嬉笑歌吟,真是享尽人间欢乐!半年后,舅父因为朝廷官员不足,再度调往陕西利州任通判。舅父身边的人因为受了申纯的厚贿,加以事关重大,不敢泄露申、娇二人之事,只是在舅父面前说申纯的好话。舅父见到家中事务,被申纯管理得有条有理,知道申纯很有才干,加之又妙年高第,前程未可限量,于是对先前不肯允婚之事深感后悔。他把飞红叫来,让她向申纯委婉地问问是否还有结亲之意。一天晚上,申纯正与娇娘坐在一起,飞红急步跑进来,高兴地说:“郎君、姑娘,你们的夙愿就要实现了!
可喜可贺!”娇娘询问,飞红回答:“老爷又有了与申家结亲之意,让我来找申公子探探口风。还担心申公子不答应呢!”
娇娘大喜道:“老天爷真不违人愿呀!”申、娇二人高兴得夜不能寐。当晚,飞红就把申纯之意回复了老爷。王家便派媒人到申家,申纯的父母也欣然同意,于是就很快筹备聘礼。
再说成都府艺妓丁怜怜,自从与申纯分别后,很久心绪不佳。有一次又到帅府,偶然进入西书院,见从前的美人画像还挂在壁上,帅府少公子坐在像前发呆。怜怜仰视画像,久不移目。少公子问道:“天下果然有这样美的女子吗?”怜怜点头说有,并指着娇娘的画像道:“王娇之美,这幅画还未能模写十之一二。王娇的脚极小,眉毛修长,又能诗会文,词草翰墨,没有人比得上她的。以王娇的画像为证,其他那些画大概也是画不如人。”少公子高兴地说:“我就选中这个女子了!”怜怜说:“没有用了。听说这个女子早就有了相好之人,恐怕已经不是处女了。”少公子说:能得到这样的女子做夫人,足矣!
至于别的我就不在乎了。”怜怜这才后悔不该失言,极力解释劝说也没有用。帅府少公子于是命自己的亲信恳求父帅,差人到王家求婚。当时,申纯的舅父还在眉州任上未归,求婚未成。
等到舅父回家待官赴任,帅府便很快派人来。舅父起初再三拒绝,但帅府以威势相逼,并送上重礼。最后,舅父不得已地答应了这桩婚事。
当天晚上,娇娘手持帅府婚书到申纯房中,告诉说:“我俩的婚约不行了。帅府来求婚,父亲迫于权势,已经应许了。
你说该怎么办呢?”申纯听了犹如晴天挨了霹雳,呆了半天才说道:“事情还早着,我们慢慢想办法吧。”娇娘从此与申纯相会更频繁,然而一见面就惨惨不乐。娇娘平素善歌,每次唱出哀怨之音,听者无不为之动容,甚至潸然泪下。她虽与申纯相爱,却从未当面给申纯唱过歌。有时申纯在外面偷听,只要一察觉,她就马上不唱了。因而申纯每每为此不高兴。到了现在,申纯就自己作了一首歌《一丛花》,请娇娘歌唱,娇娘立即含泪唱道:世间万事转头空,何物似情浓?新欢共把愁眉展,怎知道新恨重逢。媒妁无凭,佳期又误,何处问流红?欲歌先咽意冲冲,从此各西东。愁怕到黄昏,窗儿外疏雨泣梧桐。仔细思量,不如桃李,犹解嫁东风。
一曲未完,申、娇二人已泪如雨下。从此以后,申纯喜欢一些珍贵物品而又不能得到,娇娘便多用金玉珠宝,尽其所能,买回来送给申纯,以满足其嗜好。一天晚上,家中宴席已散,申纯回到房中,因多喝了酒而不能安睡,娇娘便在一旁秉烛侍候。申纯从容问道:“近日来,你为何对我如此厚爱?”娇娘回答说:“起初,我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给你。现在既然天不从人愿,我事奉你的日子也很有限了。虽然尽我此身所有,何足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呢?”申纯听后大为感恸。
过几天,娇娘忽然卧病不起,将近两个月没能与申纯相会。
一天,舅舅出外拜谒去了。申纯用重金贿赂家人,想见见娇娘。
侍女们便扶娇娘到申纯房里来。申纯殷勤迎接。娇娘呜咽不语,过于许久才说:“乐极生悲,俗话说得不错啊!我病得难以自支,生前不能与你在一块,死后也要跟着你。我是在所不惜了!
”说完,便倒在申纯怀里,神色恍惚,似无所主。侍女们吓得连忙扶她躺下。过了许久娇娘才苏醒过来。申纯也从此闷闷不乐,作事颠倒,言语虚恍,刚做的事,说的话,过眼即忘。舅父感到非常奇怪。
八月,帅府送来聘礼并催促确定婚期,舅父许下了迎娶的日子。娇娘的病刚刚好些,因为一件事情骂了一个名叫绿英的小丫环。绿英竟怀恨在心,乘机将娇娘与申纯幽会之事从实告诉了舅父。舅父非常恼怒,把飞红叫来审问此事,并要惩治申、娇二人。飞红哄骗道:“小姐知书达礼,难道能不知失身于人是最大的耻辱吗?况且她一向稳重寡言,爱身如玉,行为很谨慎,这些都是有目共睹,老爷你也是清楚的。申公子功名到手,举动不妄,厅堂内室之地,不是老爷叫他进,他也不敢进。他并不曾与娇娘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,倘若有这样的丑事,我怎能不知道呢?小人之言,不可深信。况且婚期在即,不宜自家里自造出不美的事来。”舅父正宠信飞红,于是相信了她所说的话,只是叮嘱严加防范。申纯自感不能再住下去了,便告诉娇娘说:“我俩之事,舅父都知道了。我不能再不走了。你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,希望你努力侍奉新夫,我与你从此永别吧!
”娇娘气愤地说:“一个大丈夫,堂堂六尺男儿,竟然不能够保护一个妇人!事情到了这种地步,你却要把我委身于他人,你的心怎么如此狠呢?我的身子不可再受侮辱,既然托付给了你,我就是你的人了!”于是掩面大哭。申纯方才醒悟。他正在为去留之事犹豫,突然收到一封家书,称父亲患病,并派车马奴仆催他速归。申纯不得已,只好去向舅父告别。舅父正在中堂坐着。听说申纯要走,娇娘跑出房,在父亲身后远远站着,凝视着申纯说不出话来。舅父对申纯说:“你回去后,如果你父亲没有什么大病,最好还是回来。娇娘的婚礼在即,家事纷纭庞杂,没有能主事的人。”申纯拜辞说:“娇娘婚期已近,我回去侍候父亲也得好几月。加之不久要赴任,一去就是数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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