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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表礼由下人捧出,比一般的还要隆重——祯娘就见到了上用妆花缎子四匹、金银锞子各八个,又有文房四宝之类。这样这位夫人还从手上撸下一只白玉镯子,道:“到底简薄了一些,配不上顾小姐的人品,我见顾小姐实在喜爱,也是缘分了。”
祯娘自然不会矫情地不收,虽然有些过了,但是这些东西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委实算不上什么,收了也就收了,连个人情也算不上。只是这一开头就是这样的排场,也不知道后头会有些什么。祯娘心里心思清明:将欲取之,必先与之,这是颠不破的道理,这方家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求到自家了。不然,那就是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了。
得了表礼祯娘就非常有眼色地去了内室,想来这位方家人自然是有话要与自家娘亲说的,说不得还是重要的事情商量。虽然祯娘在顾家已经不算是不通经济的小姑娘,凡事与她商量,顾周氏也觉得理所当然,但是外人眼中可不是这样觉得。还拿她当小孩子呢,若她一直留在这儿,人家还以为顾周氏十分不懂事,竟让家里小女儿在旁碍事。
祯娘不会让事情这般尴尬,自然乖乖离开。不过她可不是就此回了自己的院子,而是在最舒服最清楚的地方‘偷听’!其实哪里又算的偷听呢,至少这是顾周氏允许的。她又不想瞒着祯娘什么,她只盼着祯娘能多接触一些,学到东西呢!
祯娘就隔着一道珠帘,侧在一个死角,听到这位方家夫人道:“顾太太也知道我家身份了,虽然从前咱们两家没得相交,但是今后可不一定!山不转水转,这南直隶附近又有多大?如今就是有一件事求到太太眼前,若是太太能应下,算是我扬州方家欠太太天大的人情,以后自然有所回报!”
祯娘之前已经看过这位方夫人,又有拜帖上的一点影子,所以知道这并不是方家嫡系正枝的内眷——也是了,正经方家内眷的排场应该更大些!况且不是祯娘心气低了,只怕在方家人心里,名不见经传的自家也用不着多大的体面。
顾家虽然家境豪富,但是并不出头——这和顾周氏的筹谋有关。她一惯小心,想着自家是母女两个,没得个男儿顶立门户,这样就更该低调做事!所谓出头的桩子不长久,闷声发大财才是长久之计!顾家并不常常扬声,再有崛起时日也短,于是到了如今说到富商大户,并没有人议论到她家。这样的人家想也知道,大名鼎鼎的方家怎会格外上心!
虽然这位方夫人不是方家的头等人物,但应该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能干人。这时候与顾周氏相交,嬉笑言语,竟是格外不俗,既妥帖伶俐,又干脆利落!不动声色就让顾周氏对她有了十足好感。
只不过好感归好感,顾周氏反而越发谨慎了——能让这样的伶俐人物百般用心地相交,这上门所求必然就不是鸡毛蒜皮了。况且那可是扬州方家,本来让他们求助外人就不能是什么小事儿了,那是能随便应承的么!
顾周氏这时候只是顾左右而言他,说着一些实则无味的话,也是不痛不痒。一开始那位方夫人还能与她周旋,只是她到底是因了紧急的事情来求人的,人家油盐不进的样子显见得是不好糊弄的——到后头,她再没得应对了,把她急得要不得!
顾周氏并不是平白弄着人家玩耍,见人着急也不是什么有趣味的事情。这一个是不能随便应承,再一个是让人家明白自己不是什么木头人,不见兔子不撒鹰!想让人家办事,也要先把事情摆明车马,然后说定报酬,这才是诚意么!
见了对方神色,顾周氏知道火候也差不多了,便对着大丫鬟碧桃使了个眼色,然后道:“说的兴起,却忘记待客的礼仪了!你们快快把巧果上一些上来。方太太也请尝一尝,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,不过是昨日刚过了七夕,这东西算是应个节气,也是咱们的彩头了。”
方夫人敛了敛神色,晓得并不能拖延了,不然到了人家送客的时候,事情也不能得个结果。放下手中的茶盏,正色道:“本来就是有事相求的,原先曾知道先大人是太仓学正,门风清正,最是个急公好义的。晓得有这样的家风才敢厚着脸皮上门叨扰——不知道顾太太有未听闻‘扬州科考案’?”
‘扬州科考案’这样的事情谁没听说过!这可是如今众人议论纷纷的事情了。自古以来轮才大典从来为人所关注——这可是为朝廷选官的事情!既是朝廷看重,也是百姓看重。更重要的是为天下士人所看重!
读书人把科举当做升身之阶,所谓‘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’是也。所以这个时候有什么不正不公就足以掀起这些悬梁刺股穷经皓首,十年甚至数十年苦读的士子的怒火。而这些士子又是什么人?国之基石,同时也是说话最大声的。换些大字不识几个的,他们怎么说往哪儿说?
只是朝廷再重视科举,似乎每岁都要有一些舞弊,只是事情大小不同而已。譬如县试这一道,就是出了名的掺水,多得是空子可钻。不过大家一般也不为几个秀才的事情捅破天,只有后头到了府试出事,并且是出大事,这才会群情激愤,朝野震动。
这一回‘扬州科考案’就是如此了。扬州本就是天下人都看的到的,再加上物阜民丰,读书人多,有了科考舞弊,如何不掀起大浪。事情漏出来,那些士子立刻就说联名上书,话里话外把操持府试的父母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,然后就去哭孔庙——这也是老一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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