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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复,字还兴,生于嘉靖四十三年,今年四十九岁,万历二十三年成为山阴县增广生员,结发妻严氏早亡,现有六妾和三子四女,家有良田三百亩、绸缎铺三间、米行一家、书铺两间,姚复早年家贫,这万贯家财都是他一手积攒起来的,可谓白手起家——
姚复贪财好色,行事不择手段,狠厉奸诈,睚眦必报,万历二十六年姚复曾办了一个学馆,招了二十余名儒童,但只马马虎虎教了三个月,因为忙着放子母钱赢利,就丢下那班儒童不管了,整日就是逼债、交际,比那个爱打马吊的社学蒙师周兆夏恶劣百倍,姚复不但不管儒童,还不让儒童退学,端午、中秋、重阳、冬至和过年这五大节还有春、夏、秋、冬四季的束修和学贶,门下儒童若敢少了一分,他就赶上门去骂,有那儒童敢掇了桌凳退学,他就揍那儒童,还反诬儒童不敬师长,路上骑了牲口撞见先生也不下来见礼,要拽了去见官,吓得那儒童的父兄赶紧求饶,虽然如此霸道,但退学的儒童还是越来越多,最后学馆是关门了,反正姚复也有了新的财路,可他咽不下那口气,打听得他门下的儒童大都转到一个名叫柳英才的生员的学馆求学,他便雇了两个喇唬,在那柳英才回家路上的偏僻处,将柳英才截住,殴成重伤,右腿都打折了,虽然明知是姚复指使的,但抓不到那两个喇唬,姚复又行贿官差,此事也就不了了之——
可笑又可耻的是,只要曾经在姚复学馆念过几天书的儒童,后来有中了秀才的,姚复就要赶上门去索要谢仪,说是他早年栽培的功劳。
姚复的堂兄姚诚立万历二十三年乙未科中了三甲进士,此后姚复愈发骄横起来,私刻了堂兄的图章,以堂兄的名义给本地知县写信,包揽词讼,怂恿人打官司,他好从中渔利……
张原一页页细看,看到鲁云谷叔母的事了,却原来鲁云谷的叔父早亡,叔母周氏年轻守寡,因为育有一子一女,也就没有改嫁,这周氏颇有几分姿色,但品格贤淑端正,居家育子,很少出门,某日在门前等待幼子读书归来,被这姚复觑见,打听得周氏守寡,家中又颇有田产,就妄想财色双得,托人上门为媒,要娶周氏续弦,周氏自是不肯,这姚复三天两头托人上门做媒,三姑六婆走马灯一般游说不休,周氏干脆吩咐家仆,不许放外人进来,姚复又扬言周氏若不从他,他就要让周氏身败名裂,周氏当然不予理睬——
周氏幼子时年八岁,拜在本街方秀才门下启蒙,这方秀才与姚复有些怨隙,面责姚复莫要欺孤儿寡母,姚复心生恶计,大造谣言说周氏与方秀才通奸,并以**《痴婆子传》为蓝本,捏造出周氏与方秀才以及家中奴仆淫|乱的种种丑事,命人传抄数十本,四处宣扬,生生逼得周氏悬梁自尽,方秀才控诉姚复诬人清白致人死亡,姚复就又以堂兄名义给提学官写信,抨击方秀才,致使提学官罢去方秀才功名,方秀才气得呕气而亡,随后几年,方家田产也尽被姚复侵占了去——
“姚讼棍好恶毒啊!”
张原看到这里也忍不住怒骂一声,张萼接口道:“是毒,这种人不严惩实在是我山阴人之耻,介子你快说,有什么法子能对付他?”
张原道:“待我看完。”
姚复近二十年来,大大小小恶事着实不少,子母钱放债,却暗中捣鬼让借债人还不起债,然后将其抵押的田产据为己有,还有,万历三十三年姚复丧母,居丧期间却纳妾,大违人伦礼仪——
张原看完这本小册子,点头道:“果然作恶多端,那么搞死他也算是替天行道、为民除害了。”
张萼兴奋道:“怎么搞死他,快说快说。”
张原道:“不急,先剥夺了他的功名再说,然后再整治他,也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。”又问:“这册子某年某月某人某事都记得很清楚,那断腿的柳英才是不是还在世、被诬的方秀才后人在哪里,这些都知道吗?”
张萼道:“怎么不知道,不知道能写得这么清楚,我是派了人去一家家查访了的,那柳秀才右腿被打折后虽然续接好了,但近年因为年纪大了,受伤的右腿就比左腿短了一截,走起路来一颠一跛,方秀才的儿子在西郭门外帮人佣工,说起当年父亲的事还痛哭流涕,还有好多苦主,都是有名有姓,随时能找到人。”
张原道:“这事先放一放,三兄在外面切莫说起,就好比什么也没发生一般,风平浪静,我也只在家里苦读,不要让姚讼棍预先有了防备,等过了两个月我们再暴起发难,打他个措手不及。”
张萼喜道:“妙极,就是这样,到时有什么要我做的,你尽管说。”
张原道:“这事少不了还要三兄帮忙,没有三兄相助这事也办不成。”
张萼更是欢喜了,说道:“这算得什么,咱们同宗兄弟,我不帮你谁帮你,而且那姚讼棍也太可恶,我就想看到他恶贯满盈,那真是大快人心。”
张萼虽然纨绔,还是很有正义感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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