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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伯浑浊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惧,但沈知白那沉静如冰的眼神和命令的口吻,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。他猛地打了个哆嗦,挣扎着爬起来,也顾不上地上的碎片,佝偻着背,踉踉跄跄地扑向旧货行深处一个被旧屏风隔开的角落。
很快,他抱着一个蒙尘的木箱子跑了回来,动作竟出奇地麻利。打开箱子,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西药瓶(磺胺粉、阿司匹林)、消毒纱布、绷带卷、甚至还有一小瓶医用酒精和一把锋利的剪刀。显然,这里作为军统的安全屋,储备了基础的急救物资。
“热水……灶间有……我这就去烧……”张伯喘着气,又要转身。
“先拿凉开水!干净的!”沈知白打断他,同时已经利落地拿起剪刀,小心地剪开裴砚之身上早已被血和焦糊组织粘在伤口上的破烂衬衫。狰狞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,焦黑坏死的边缘,皮肉翻卷,暗红色的血肉和惨白的骨茬混杂在一起,深处似乎还有幽蓝的微光在组织间隙里极其微弱地闪烁。最可怕的是心口位置,那里的皮肤下,蓝光的脉络虽然隐去,却留下了一片蛛网般的暗青色纹路,如同被雷电劈过的焦痕。
沈知白的心沉到了谷底。这绝不是单纯的枪伤或爆炸伤!龙脉能量的侵蚀,远比她想象的更恐怖,它正在从细胞层面破坏裴砚之的生命力!
她强迫自己冷静,动作却快如闪电。先用干净的凉开水(张伯端来的)小心冲洗伤口表面的污垢和血痂。水流冲过焦黑的创面,带走坏死的碎屑,露出下面更加惨烈的景象。接着,她毫不犹豫地拿起那瓶珍贵的医用酒精,倒在干净的纱布上。
“忍着点……”她低语,尽管知道昏迷的裴砚之听不见。沾满酒精的纱布用力按在了伤口边缘相对完好的组织上!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消毒,但带来的剧痛足以让清醒的人瞬间休克!
“呃——!”裴砚之的身体在昏迷中猛地一弹,肌肉绷紧如铁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,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。
沈知白咬着牙,眼神没有丝毫动摇,动作反而更加迅捷精准。擦拭、消毒、将磺胺粉厚厚地洒在创面上(这是1937年能拿到的最好的抗菌药了)、覆盖上厚厚的消毒纱布、再用绷带一圈圈紧紧缠绕、加压包扎……她的手法专业而利落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。处理完致命的胸腹伤口,她又迅速清理了他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弹痕,同样消毒、上药、包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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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完这一切,她才感觉到自己手臂的颤抖。不是恐惧,而是体力和精神的双重透支。她将阿司匹林碾碎,混着张伯刚烧好的温水,小心翼翼地撬开裴砚之的牙关,一点点喂了进去。希望这能缓解他越来越高的体温。
张伯一直沉默地在一旁打着下手,递东西,换水。他看着沈知白那冷静到近乎非人的处理手段,看着她被汗水和血污沾染却依旧难掩绝色的侧脸,眼神复杂。恐惧似乎消退了一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敬畏和……好奇。
“姑娘……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他终于忍不住,声音嘶哑地问道,“韩先生他……只说是‘澄渊’,是‘守望者’……可你……”
沈知白没有立刻回答。她坐在裴砚之身边的矮凳上,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和脸上的血污。月光从破窗的缝隙漏进来,照亮裴砚之苍白却依旧英挺的轮廓。她看着他新生的、覆盖着皮肤和汗毛的血肉手臂,看着他胸口那被纱布包裹却依旧透着不祥气息的伤口,一种巨大的宿命感和荒谬感攫住了她。
“我们……”她开口,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,“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。远到……需要付出一切才能回去。”她抬起眼,看向张伯,目光锐利如刀,“现在,告诉我关于韩玉书的一切。他去了哪里?这铜锁,”她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澄渊铜锁,“这‘务必摧毁中山陵地宫’的命令,究竟是怎么回事?还有,这安全屋,除了我们,还有谁知道?特别是……军统内部!”
她的问题如同连珠炮,每一个都直指核心。张伯被她眼中的锋芒所慑,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。
“韩先生……他……”张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眼神飘忽,似乎在回忆,也似乎在恐惧,“他是个奇人……神龙见首不见尾……大概……大概一个月前突然找到我,说租下这铺子……让我守着……等一个叫‘澄渊’的人……说会有大难临头……只有‘澄渊’能解……”
“他说他要去……去‘守门’……”张伯的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神秘和恐惧,“他说……地宫里的东西……不能见天日……尤其是……尤其是不能落在……东洋人手里!他说……13号之前……必须毁了它!否则……否则金陵……不,是整个华夏……都要遭大劫!”
“守门?什么门?中山陵地宫到底有什么?”沈知白追问,心脏狂跳。韩玉书果然知道关键!他甚至预见到了日军可能的目标?
“我不知道……韩先生没说那么细……”张伯连连摇头,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,“他就说……那东西……不是人间该有的……是……是前朝龙脉逆鳞所化……带着……带着大诅咒!被邪人得了……能翻江倒海……颠倒阴阳!”他喘了口气,“至于安全屋……除了韩先生和我……就……就只告诉过一个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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