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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第七尊药叉抬手结印时,沈知白记忆如潮水涌来。她看见裴砚之在钦天监大火里抢出命簿,看见他跪在药庐前求药师剜骨代刑。幻象最后定格在雪夜,少年丞相解下御赐貂裘,轻轻裹住她露出女儿态的衣襟。
突然,十八尊药叉金刚同时睁眼,眸中金光如箭穿透地宫。沈知白腕间红线骤然绷直,竟从裴砚之佛珠中扯出半卷染血的命格簿——正是当年被焚毁的钦天监正本。泛黄的纸页上,"沈氏女代兄入宫"八字被朱砂重重圈划,旁边赫然批注着裴砚之的笔迹:"以命换命,此劫当归"。
穹顶血雾突然凝成谢琅的面容,他狂笑着撕开胸前衣襟,露出与沈知白一模一样的七星伤疤:"好一对痴儿!当年国师用你们沈家血脉养出的续命灯,今日该物归原主了!"青铜灯奴应声炸裂,七盏魂灯竟向谢琅掌心飞去。
裴砚之剑锋划破指尖,以血为墨在空中疾书。那些血字化作锁链缠住魂灯,灯芯里突然浮现出沈知白七岁时的模样——小姑娘穿着男装,正将偷藏的蜜饯塞给冷宫里的少年裴砚之。谢琅见状暴怒,袖中飞出十二枚骨钉直取沈知白咽喉。
千钧一发之际,地底乳牙突然迸发青光。沈知白心口伤疤裂开,七颗本命星竟化作实体环绕周身。她无意识捏起剑诀,佩剑碎片自动重组为玉女剑形,剑穗残留的往生丝突然暴涨,将漫天骨钉绞成齑粉。
裴砚之趁机咬破舌尖,一口血雾喷在命格簿上。泛黄纸页燃起幽蓝火焰,显露出被掩盖的真相:先帝驾崩那夜,是少年裴砚之冒死调换了合婚庚帖,将"冲喜"对象从沈家公子改为自己。火光映照下,他左腕佛珠纷纷断裂,每颗珠子内里都藏着一片带血的指甲——正是当年为沈知白挡灾时,被巫蛊钉生生剜去的。
谢琅发出非人的嚎叫,续命阵突然逆转。十八尊药叉金刚齐齐抬手,将沈知白的乳牙射入他周身大穴。那些乳牙遇血生根,竟在他皮肤上绽出朵朵青莲。莲心处渐渐浮现出沈知白被夺走的命格碎片,而谢琅胸前七星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流脓。
地宫突然剧烈震动,沈知白在漫天尘灰中看见幻象最后的画面:裴砚之浑身是血地跪在太庙,将剜出的肋骨放入祭坛。而坛中供奉的,正是她幼时被谢氏皇族盗走的生辰八字。记忆与现实重叠的刹那,她终于明白心口灼痛的真相——那七星伤疤下跳动的,原是裴砚之分给她的一半心尖血。
血色骤然涌上沈知白的喉间,腥甜的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。七枚殷红的血珠自她唇边迸射而出,竟在半空中凝成锋利的血钉,闪烁着妖异的光芒。与此同时,裴砚之腕间的佛珠应声而断,三百六十五颗檀木佛珠如雨坠地,每一颗珠芯都绽放出一点金芒——那竟是他当年三步一叩首,跪遍大昭寺三百六十五级台阶求来的佛骨舍利。谢琅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,续命阵中突然探出无数惨白的鬼手,如蛆附骨般撕扯着他胸前溃烂的伤疤。
地宫四壁镶嵌的琉璃美人像接连炸裂,飞溅的碎片中竟浮现出沈家满门被屠那夜的景象。沈知白恍惚看见七岁的自己,被浑身浴血的裴砚之紧紧抱在怀中冲出火海,而他背后赫然插着七支镇魂箭。记忆的碎片与现实重叠,她心口那道七星伤疤突然迸发出夺目金光,七道光柱如利剑般穿透地宫穹顶,与夜空中高悬的北斗七星遥相呼应,构成一幅玄妙的星象图。
罡风猎猎,卷起裴砚之玄色氅衣的衣角。他染血的手指突然点在眉心,一缕金线自天灵处缓缓抽出,在空中化作微缩的紫微星盘。星盘转动间,沈知白佩剑上的往生丝突然如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,丝线末端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——正是当年国师在她命格上施加的封印禁制。
谢琅的身体开始龟裂,无数赤红的链蛇从裂缝中钻出,首尾相衔组成锁链。然而这些锁链甫一成形,就被他胸前溃烂处涌出的黑血腐蚀殆尽。最年长的药叉金刚突然口吐人言,声音如洪钟大吕:"七星锁魂阵已成,该归位了。"十八尊神像同时结印,沈知白乳牙所化的青莲骤然绽放,莲心喷薄而出的金焰将谢琅胸前的七星伤疤烧成焦炭。
当第七朵金焰熄灭时,整个地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沈知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贴在裴砚之的心口,掌心下传来双重心跳的律动。她腕间的红线不知何时已没入对方胸膛,而裴砚之苍白的唇角却浮起一抹浅笑:"当年分你半心,原是为今日......"话音未落,他左腕突然浮现出与沈知白如出一辙的七星纹路,只是每颗星芒都由金转红,正是命格完全交融的征兆。
穹顶残余的血雾突然凝成先帝狰狞的面容,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交织的命格线。沈知白蓦然想起幼时在冷宫见过的星象图——紫微垣两侧,本该相克的天同、天梁二星,此刻正在裴砚之深邃的瞳孔里交相辉映,闪烁着宿命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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