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莺莺这才不言语了,过一会又道:“他家规矩大。你家常使的这些人只怕不够。”
李青书笑道:“你妹夫已是说了,成了亲只在苏州居住,不回山东。他已是得了个官儿。又不肯管进项,没有地在家穿人家的小鞋。就是他肯在家。相家那些得了他从前差使的人也不肯地。你偏要把银子从左手移到右手去,何苦来。”
尚莺莺瞪眼道:“我如何不知,只是舍不得妹子。总是在家好,嫁了人,相公再痛爱。也比不得做姑娘时可以任性。多些嫁妆,公婆自然爱你。”拉着尚真真的泣手道:“从此以后咱们是两家人了,叫我怎么舍得。”
尚真真红着脸不好说话。李青书眼圈也有些红,走到外间看聘礼,头一抬就是珠冠、云肩、霞帔合补服,叫人抬进来,笑道:“可是了不得了,五品宜人呢,可比你风光。咱们还是算算那一日请客罢。你家地又不好请柳家。只有七八家却不好看。”
尚莺莺笑道:“合你走得近的几个兄弟都请来就是,倒是戏,倒要合那边商量。苏州一共也就那几班小戏,休要他家请了我家又去请。”
正说话。相家使人来问他家订的哪班小戏。尚莺莺忙想了两家把名字报上。叫人合相家一道去订。种种忙乱不一而足。到得成亲的头一日,尚家使人送嫁妆。并不学人家夸富,却是使的中等座船,装了六船,尚莺莺自家送到相家庄去铺床。
尚家虽然富有,却是在松江十来年,苏州人通不晓得。江南人嫁人,穷奢极欲,穷人不必说他,就是那中等人家,也要顷尽全力嫁妆,他家六船嫁妆虽然不少,也不是很多。绕着苏州城转了一圈,大红地灯笼挂在船头,又有五品同知字样倒也惹得许多人看。
那嫁妆船出了城自向相家庄去,前边却有船开道,就挡住了一些航船的道。其中就有王慕菲的收丝船。王慕菲到乡下转了一圈,才晓得今年的丝价卖不上来,乡下的丝积得满坑满谷。比他那年去收便宜一半。他带的四百两银,收了好丝,将到当铺去当。起早贪黑收了十来日,人都黑瘦了两圈。这一日却是从湖州收得一船好丝回来,偏叫人家的喜船挡住了,他就走到舱外看,抱怨道:“成亲就成亲,有陆路不走,偏要使船送嫁妆,却是挡人家道呢。”
他虽是秀才妆束,然说话一掀唇就金光闪闪。边上一船坐的都是外地客人,却有晓得这是京里传来的风气,不敢看轻他,都随声付合。王大人听了得意,正要卖弄,笑着指点道:“这许地却是个二品的官家,你看他那回避、肃静的牌子云头纹都合县衙里不一样,想是哪个官儿家娶儿媳妇呢。”一边说一边看到船上挂着地灯笼上写着“尚”字,却是愣了一下。他又想到真真,心中悔起来,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听爹爹的话去娶姚滴珠,想来真真地嫁妆要胜过这个十倍吧。原来不晓得趁生活这样难呢,看真真收丝不过动动嘴皮子,他收丝却合防贼似地,若是一不小心,那起人就在丝里搀陈丝,搀烂棉丝,极是可恶。王慕菲长叹一口气,他吃了十来天的苦头,日日在外头劳作,却是遇着什么都想到尚真真,连近日一个指挥使要把妹子许他,他去瞧了瞧,都觉得人家生得不如真真一半,不肯要。
那嫁妆船过去,两边地船纷纷抢着进城。王慕菲也叫船家撑船。却听见岸上几个外路口音的人喊道:“那船家,你看到我们的船了没有船家笑道:“苏州有多少船,我们哪晓得你方才坐的是哪只船。客人,你若要我捎你们,合这位秀才说。”
那几个人着了忙,聚在一处商量了一会,有一个道:“我们要到梨花巷,只是人多些,还有十来个在后边茶馆里解手,可能等我们一会?”
那船家却是这几日王举人包他船的,又正是顺路,极想捎上他们赚几个酒钱,笑嘻嘻央求王秀才道:“王公子,我们捎几个罢,得了钱,明日小的叫堂客烧几个好菜请你好沙?”
那群人已都出来了,王慕菲看里边有两个青衣少女,肤色白净,生得一模一样,难得又有七分美貌,不由自主点了点头。
那船家大喜,搭着跳板招呼他们上船。王慕菲就请女眷们到舱里坐。这一群人里边,好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打头。不论男妇都对她极敬畏。她们妇人坐在舱里气闷,过不得一会就说起话来,王慕菲在船尾贴着舱口坐着,句句不落。
原来这一群人是来寻亲的,老太太的儿子到苏州来做生意,发达了还做了官,所以老太太带着几家亲戚来投奔。王慕菲数数,大人孩子加一块也有三十多人。不禁咋舌,苏州样样都是贵的,这许多人来投,不只要吃饭穿衣,还要替人家张罗婚嫁,哪里是个尽头?他看着那一双姐妹花羞答答坐在一边,忍不住一笑。太阳射在金牙上闪闪发光,姐妹花许是一回看见金子,齐齐惊叹,两双妙目都盯着王慕菲。王慕菲微微点头,正想寻话说。
那个老妇人硬梆梆的道:“客人,这里都是女眷,你到外头去。”
王慕菲愣了一会,眼角扫到那妹妹嘴角边的梨窝,笑道:“大娘,这船是我包的呢。只是见你们误了船,所以许船家带你们一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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