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统万城的秋阳裹着沙粒,把青石板晒得发烫。陈五踩着斑驳的树影往西市走,玄鸟剑鞘擦过腰间的甜灯 —— 那是拓跋清走前塞给他的,说 “摸着甜灯,就像摸着我绣的肚兜”。他低头笑时,被个扎着双髻的汉家小姑娘撞了满怀。
“陈大人!” 小姑娘举着半块烤胡饼,饼屑撒在他的素色襕衫上,“阿娘说您要带我们去看坎儿井!”
陈五蹲下身,替她理了理歪掉的红头绳:“先说好,看完要帮阿爹搬盐包。” 他抬头望向街角的柳树,李昭正靠在树干上啃玉米,刀疤被晒得发亮,“昭子,人齐了没?”
“齐了!” 李昭把玉米棒往怀里一揣,“二十个汉娃,十五个鲜卑娃,还有铁莫尔家的小狼崽子 —— 都吵着要当‘坎儿井小卫士’呢!”
队伍穿过西市时,羌商阿合买提的驼队正卸着葡萄。紫莹莹的果子滚了满地,孩子们尖叫着去捡,阿合买提举着藤条作势要打,却偷偷往陈五手里塞了串最大的:“陈大人尝尝,这是甜市的马奶子葡萄,比平城的蜜还甜!”
陈五咬了口,汁水顺着下巴淌。他望着市集中的 “胡汉共市司” 木牌,想起三个月前周立砸了牌子时的狠劲 —— 现在木牌被漆成了朱红,边上还贴着新写的《互市歌》:“汉家的布,鲜卑的羊,羌人的葡萄甜过糖……”
“大人!” 杨诺的猎鹰从头顶掠过,爪间抓着块染血的布片,“城南的坎儿井出事了!”
陈五的甜灯突然发烫,金砂聚成 “裂” 字。他把孩子们交给李昭,跟着杨诺往城南跑。穿过片梭梭林时,他听见了水声 —— 不是坎儿井该有的清响,是浑浊的、带着哽咽的呜咽。
坎儿井的竖井边围着十几个百姓。老羌人木拉提跪在井沿,双手捧着块碎陶片:“晨时来打水,井里全是泥。挖开暗渠才发现,这 ——” 他指着渠壁的裂痕,“有人用铁钎凿了二十七个窟窿!”
陈五蹲下身,指尖触到渠壁的凿痕。铁钎的齿印很深,像是连夜干的。他摸出甜灯,金砂在掌心散成 “谋” 字 —— 三个月前周立被他罚了盐车,走时咬牙说 “统万城的水,未必总听陈护军的”,此刻看来,那话不是气话。
“查!” 他站起身,玄鸟剑在鞘中轻鸣,“查这三天进出城南的陌生人,查谁家有新铁钎,查 ——” 他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中年汉商,“王掌柜,你家的铁器铺前天进了十车铁钎,对吧?”
王掌柜的脸瞬间煞白。他望着陈五身后的铁莫尔 —— 那家伙正摩挲着狼首刀,刀刃映得他额头直冒汗,终于跪了:“是周公子让的!他说凿了坎儿井,沙暴来了百姓没水喝,就会骂您的新政!”
陈五的太阳穴突突跳。他想起太武帝上个月的密信:“平城有人说你‘治边过急’,周尚书在朝会上摔了茶盏,说‘胡汉同市坏了伦常’。” 此刻坎儿井的裂痕,像把刀扎进他刚焐热的民心。
“去周立的客栈!” 他翻身上沙云,“带二十个甜卫,把账本、铁钎全抄来!”
周立的客栈在城北,朱漆门楣上挂着 “晋昌栈” 的金漆匾。陈五的马踹开大门时,他正坐在二楼雅间,捧着茶盏看账册。见陈五上来,他猛地把账册塞进炭盆,却被杨诺的猎鹰扑过去,一爪抓回半页 —— 上面赫然写着 “凿井费:银五十两,铁钎二十根”。
“陈护军私闯民宅!” 周立跳起来,茶盏摔在地上,“某要告到御史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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