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水书库

第116章 夜塘迷影 上（第1页）

蝉鸣声像被揉皱的铁皮，在七月末的傍晚发出细碎的尖啸。小波把塑料凉鞋踢得啪嗒响，裤腿上还沾着同学家院子里的狗尾草籽。他攥着半块融化的橘子味冰棍，仰头望着铅灰色的云层，突然想起张婶今天早上说的话："过了酉时就别从池塘边过，水里的东西醒了。"

冰棍滴在手腕上，他慌忙用袖子去擦，余光瞥见池塘边的柳树在风中晃出诡异的弧度，像是有人躲在树后窥视。这片池塘呈不规则的椭圆形，水深莫测，三年前村里的秀秀姐就是在这里溺亡的。捞上来时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淤泥，嘴角还勾着几缕水草，像是被水下的什么东西拖了整整一夜。

一、意识沉沦

走到离池塘还有二十步远的土坡时，小波突然闻到一股腐烂的水草味。那味道像长了触角的怪物，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，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。远处传来母亲喊他吃饭的声音，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，模糊得让人抓不住。

水面开始泛起细小的涟漪，起初他以为是风，可抬头看时，岸边的柳枝却纹丝不动。涟漪越来越密，最后竟在水面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。小波眨了眨眼，那轮廓突然裂成无数个细碎的光斑，又重新拼贴成一张苍白的脸——秀秀姐的脸。

"小波……"那声音从水下浮上来，带着泡发的肿胀感，"过来帮姐姐捡发簪好不好？就在水底下，亮晶晶的，你看见了吗？"

他的冰棍掉在地上，溅起几点橘色的污渍。意识像被放进洗衣机里绞拧，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。池塘边的土路变成黑色的传送带，推着他往水边去。淤泥没过脚踝时，凉津津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，却怎么也挪不动腿。秀秀姐的脸在水面上破碎又重组，她的长发像水草般在水中舒展，露出脖子上那道紫黑色的勒痕——后来大人们说，那是她在水下挣扎时被水草缠住的痕迹。

二、爷爷的警示

"小波！"

沙哑的呼喊声刺破粘稠的暮色。小波感觉有人从背后死死拽住他的胳膊，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肩胛骨扯脱臼。他猛地回头，看见爷爷布满老年斑的脸近在咫尺，老人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，拐杖戳在泥地里发出"咚咚"的闷响。

"闭气！"爷爷突然大吼一声，反手捂住他的口鼻。小波本能地挣扎，却看见爷爷另一只手往水里扔了个什么东西——那是个用红绳绑着的铜钱，落水时溅起的水花打在他手背上，凉得刺骨。水面突然炸开般翻涌起来，秀秀姐的脸扭曲成狰狞的青紫色，她的嘴巴大张着，露出两排沾满淤泥的牙齿，喉咙里发出"咯咯"的怪响，像是有无数条小鱼在里面扑腾。

爷爷拽着他连滚带爬退到土坡上，这才松开手。小波大口喘着气，看见自己的裤腿已经湿透，脚踝上有道暗红色的指痕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。爷爷从兜里摸出打火机，点燃了随身携带的黄纸，火苗在风里忽明忽暗，映得老人的脸棱角分明："三年前秀秀走后，我就觉得这池塘不对劲。记住，以后太阳落山后绝对不能靠近这里半步。"

纸钱燃尽时，水面终于恢复平静。小波抬头看向爷爷，却发现老人的后颈上缠着几缕湿哒哒的水草，正顺着衣领往下滴水。

三、深夜奇闻

夜里雷声轰鸣，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当上。小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只要一闭眼，就看见秀秀姐在水里朝他招手。窗外的槐树影被雨帘切割成破碎的剪影，突然，他听见院子里传来"悉悉索索"的响动，像是有人在拨弄篱笆。

他蹑手蹑脚走到窗边，透过玻璃往外看。借着闪电的光，他看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站在院门口，长发垂到腰间，正一下一下抓着木门。"小波……"那声音混在雨声里，像生锈的刀片在刮玻璃，"帮姐姐捡发簪……捡发簪……"

小波猛地后退几步，撞翻了身后的椅子。奶奶被惊醒，开灯后却什么都没看见："准是你白天吓着了，做噩梦呢。"可他清楚地看见，窗户玻璃上有几道新鲜的水痕，从窗框一直蜿蜒到地上，在瓷砖上洇出深色的印记。

第二天清晨，爷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，烟袋锅子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节奏："解放初期，这池塘是用来埋犯人的。后来填了土改造成水塘，谁知道底下的骨头没清净……"老人突然咳嗽起来，咳出的痰里竟混着几根水草，"秀秀走的那晚，我看见池塘里漂着七盏红灯笼，老一辈人说，那是水鬼在点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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