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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3年立秋,槐树村的晒谷场上飘着新收的稻香味。张守义蹲在墙根抽旱烟,看老伴儿追着三岁的孙子小宝喂饭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烟灰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,他望着暮色里摇晃的炊烟,想起自己消失的那三个月——后山岩洞里潮湿的石壁,以及石壁上用朱砂画的那道符。
“守义,吃饭了!”老伴儿的喊声打断思绪。张守义站起身,膝盖发出“咔嗒”轻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骨头里翻身。刚跨进堂屋,他忽然直直跪下,前额重重磕在青石板上。
“爸!你这是干啥?”大儿子张建军慌忙来扶。四十岁的汉子手劲极大,却怎么也托不起父亲的肩膀。张守义仰起脸,皱纹里渗着冷汗,眼睛瞪得滚圆,瞳孔却像蒙了层雾,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:“爸,求你救救我……”
堂屋霎时静得能听见虫鸣。张建军后退半步,看着父亲花白的头顶,后颈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——那声“爸”,分明是冲自己喊的。
从那天起,张守义就成了村里的怪谈。每天天不亮,他就跪在张建军门口,边磕头边喊“爸爸”,声音里带着哭腔,却没有眼泪。张建军媳妇李桂兰觉得丢人骂过、打过,甚至用笤帚疙瘩抽过公公的脸,可老人就像感觉不到疼,膝盖磨出血也不起来,直到日头落了才爬回自己屋。
“你爸不像是生病了,肯定是中邪了!”守义老婆子道“快去请王瞎子来看看!”
“他肯定中邪了。”村西头的王瞎子摸过张守义的脉,铜烟杆敲着八仙桌,“这脉象乱得跟麻花似的,倒像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换了……”
没人听懂王瞎子的话。张建军只觉得丢人,躲在镇上的砖厂不肯回家,直到七天后的深夜,他浑身酒气地撞开院门,正撞见父亲跪在月光里,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“咚咚”响。
“爸,我给你磕头了,你救救我……”张守义的声音混着痰音,黏腻得让人作呕。张建军酒意上涌,抓起门后的木棍就砸过去,却在触到父亲肩膀的瞬间,看见老人嘴角扯出抹诡异的笑——那笑容弧度极大,几乎要咧到耳根,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。
木棍“当啷”落地。张建军后退时绊到台阶,后脑勺重重磕在墙根一块凸出的石头上。李桂兰闻声赶来,只看见丈夫瞪大的双眼,和他身下渐渐蔓延的血迹——砖厂的安全帽还挂在他手腕上。
张守义跪在儿子尸体旁,终于不再喊“爸爸”,却开始对着虚空喃喃自语,像是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。李桂兰抱着丈夫的尸体浑身发抖,听见他反复说着“时辰到了”“时辰到了”“该换老二了”“该换老二了”,李桂兰后颈的头发都竖了起来,浑身鸡皮疙瘩。
二儿子张建国是个木匠,常年在邻村做活。张建军头七那天,他背着工具箱回家,刚进院子就被父亲抱住大腿。
“爸,求你……”张守义的指甲掐进他小腿,“二弟,你救救爸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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