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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手术?”念初的心又提了起来,这个词听起来就很严重。
“嗯。”顾言站起身,走向工具间,“得把底下那层不透水的‘硬壳’打松,再混点能吸水也能透气的东西进去,像给它的窝铺一层能呼吸的垫子。”他很快拿出了一把细长的、尖端带齿的窄铲(改良土壤专用的小钉耙),还有一个装着灰黑色、颗粒状物质的袋子。
“这是什么?”念初好奇地看着那个袋子。
“蛭石,”顾言解释道,“一种小石头,能吸水,也能让土更松,让根能喘气。”
顾言让念初和沈星晚稍微退后一些。他拿着那把细长的窄铲,动作异常谨慎,像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。他没有直接在小苗根部挖掘,而是在离小苗根部大约半掌宽的地方,选了几个点,将窄铲垂直地、缓缓地插进泥土深处!他插得很深,然后手腕用力,极其小心地向上撬动、松动着深处的黏重土层。每一次下铲和撬动都异常专注,避免伤及任何可能已经蔓延过来的幼嫩根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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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初紧张地看着,小手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角。他看到爸爸的手臂因为用力而绷紧,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那些被撬动的深层黏土,被爸爸一点点带松,破碎。接着,顾言打开蛭石的袋子,用手捧起那灰黑色的颗粒,均匀地撒在刚刚松过土的区域表面。然后,他用窄铲小心地将表面的松土和蛭石颗粒,轻轻地翻拌混合,让它们顺着刚刚松开的缝隙,缓缓渗透到更深的黏土层中去。
整个过程缓慢而专注,空气中只有窄铲插入泥土的轻微噗嗤声和翻拌土壤的沙沙声。阳光依旧炽烈,念初却感觉不到热,只觉得手心冰凉,心跳得厉害。他看着爸爸专注的侧影,看着那被小心翻动、混合着灰黑色颗粒的泥土,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理解到,守护一棵生命,远不止是浇水和画画那么简单。它需要知识,需要判断,需要像爸爸这样在关键时刻敢于“动刀子”的勇气和精准的手艺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顾言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。他再次用手覆盖在苗根的土壤上感受了一下,又检查了一下小苗的状态。那蔫蔫的叶片依旧低垂,但似乎,仅仅是似乎,那卷曲的叶尖在强烈的阳光下,没有变得更糟。
“暂时只能这样。”顾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但更多的是沉稳,“接下来几天很关键。不能再浇水了,得等它自己缓过来,让根透透气,把多余的水分慢慢吸收掉或者蒸腾掉。我们只能等,仔细观察。”
“不能浇水了?”念初小声问,看着那蔫蔫的小苗,觉得它更需要水。
“嗯,现在它最不需要的就是水。”顾言肯定地说,“就像一个人吃撑了肚子疼,不能再给他吃东西,得让他自己慢慢消化。”
接下来的等待,对念初来说,是一种全新的、磨人的煎熬。他依旧每天无数次地跑到小苗边,蹲着看。但他不再带着喷壶,也不再伸手去碰触。他只是看,用眼睛仔仔细细地“扫描”着那两片依旧蔫蔫的子叶,观察着它们卷曲的边缘是否有丝毫舒展的迹象,那点枯黄是否在扩大。
画纸上,那株记录着“太阳晒的,叶子高兴”的蓬勃小苗旁边,多了一株新的形象。念初用灰绿色画了低垂的叶片,叶尖用枯黄色小心地点缀着卷曲。旁边,他认真地写下了歪歪扭扭的字:“小苗渴了?不!是水太多了!爸爸说,根泡着了,透不过气。爸爸动了‘手术’,混了小石头(蛭石)进去。不能浇水,要等。” 画面上,他还画了一把小铲子插在土里的样子,代表爸爸的“手术”。
沈星晚的相机也记录了这揪心的一刻。一张照片里,顾言正凝神将窄铲深深插入泥土,手臂肌肉绷紧,侧脸线条严峻。另一张,是念初蹲在一旁,小手紧紧攥着,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爸爸的动作,小脸上混合着紧张、担忧和全然的依赖与信任。照片旁,沈星晚写下:“守护遇挫。顾言诊断土壤排水不良,进行深层松土并混入蛭石改良。念初第一次直面守护对象的脆弱,眼神令人心碎。等待,成了新的功课。”
等待的日子,阳光房角落那件未完成的小木亭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忧虑的阴影。念初不再像之前那样兴致勃勃地打磨木料,只是偶尔会过去摸摸那光滑的柱子,看看那精巧的顶盖,小脸上带着一丝茫然。他精心为小苗准备的“伞”,还没撑开,小苗自己就先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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