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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风寨劫
(一)深秋寨影
弘治三十四年深秋,黔东的“黑风寨”被浓得化不开的山雾裹着,寨门的铁皮被潮气浸得发锈,风过时“哐当”作响,像是谁在雾里拖着铁链。寨墙的夯土缝里嵌着些暗红的渣,指甲抠开一点,竟带着股血腥气——比烽燧堡的硫磺味更沉,像陈年的血痂混着腐叶,腥得人舌根发麻。
寨顶的“聚义”旗被雾水打得沉重,旗杆根部被虫蛀的地方,露出个用刀刻的“莲”字,笔画深得能塞进拳头,刻痕里还沾着点发黑的血——和寨前石缝里的箭镞锈迹,是同一种阴寒的铁腥气。
谢明砚站在寨外的老松树下,松针上的雾水打湿了衣襟,凉得像贴了层冰。他望着进寨的喽啰,后颈阵阵发紧:挎钢刀的汉子把麻袋勒得死紧,袋口露出半只绣鞋,是春桃丢失的那只;背弓箭的喽啰往寨内搬木箱,箱角磕在石头上,滚出几枚铜钱,和城隍庙功德箱里的一模一样;连烧火的伙夫,都把手里的柴火往灶里塞得飞快,眼神里的恐惧像见了阎王的鬼。
这月黑风寨已经“收”了三批“货”,从城隍庙抢的绣品、圣人庙截的典籍、烽燧堡偷的火药,都堆在寨后的“藏宝洞”。榆林卫的赵校尉在寨外的乱葬岗,挖到块染血的甲片——是阿虎的,甲片上还缠着半张军情纸,上面“莲家总坛”四个字被血浸得发胀。此刻赵校尉正蹲在坟头,用佩刀刨着冻土,刀尖挑出的碎骨上,还沾着点没烧尽的麻布,是阿虎号衣的料子。
“先生,你闻这雾。”莲禾凑过来,小手冻得通红,往鼻尖哈着白气,“不是山里该有的草木味,腥甜里带着点霉腐,像把人血混着烂肉煮了。”她往寨内的“聚义厅”努嘴,声音压得像雾里的虫鸣,“那寨主给二当家递‘令牌’时,牌角沾着点暗红,我瞅着像人血。山下的猎户说,前天寨里‘办喜事’,抬进去个穿嫁衣的姑娘,今早寨门就抬出副薄棺,棺缝里漏出的丝线,是春桃绣嫁衣用的金线。”
林羽靠在松树后,靴底碾着块从寨墙根捡的碎布,上面沾着点暗红的膏体,用指甲刮开,竟拉出细丝——和城隍庙地窖里的胭脂膏一模一样。“这寨主眼神藏着狠。”他往寨内的“藏宝洞”瞥了眼,穿蟒纹袍的寨主正摸着个锦盒,盒里露出半支玉簪,是周姑娘的那支兰草簪,“刚才听喽啰嘀咕,说‘莲少主’今晚到,要清点‘祭器’,准备‘复辟大典’。”
寨内突然响起“咚”的梆子声,惊得松树上的寒鸦“扑棱”飞起,翅膀扫过谢明砚的脸颊,带起阵湿冷的风。莲禾猛地拽住他的胳膊,指尖凉得像冰:“先生你看寨墙缝!”石缝里卡着块碎木牌,刻着半朵莲花,和宗祠地砖下的刻痕是一个路数,“那寨主眉骨有颗痣!黑得像墨,跟烽燧堡的堡尉一模一样!”她声音发颤,带着哭腔,“刚才他转身时,袍角掀起来点,我看见他胸口的刺青,是只麒麟,比之前见的都大,麟角上还缠着条蛇——赵校尉说,这是莲家主母的记号!”
(二)密洞囚物
三更的月亮被雾吞了,冷风卷着纸钱灰,在寨外打着旋,像无数只惨白的手。谢明砚三人贴着寨墙往“藏宝洞”摸,墙根的荆棘勾住了莲禾的裤脚,刺尖上沾着点暗红的血——和乱葬岗的血渍,是同一种腥甜。林羽用铁链撬开洞门的铁锁,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惊得寨内的狗突然狂吠,吠声在雾里荡开,像撞在石壁上的闷雷。
藏宝洞的石案上堆着些木箱,箱盖没盖严,露出件蓝布衫——是阿砚的,领口还沾着点墨渍,是批注《春秋》时蹭的。莲禾指着石案下的石板,边缘有新撬动的痕迹,缝里卡着支箭羽,是石勇的雕翎箭,箭尾的平安结被扯得稀烂,结里还缠着根红绳,是春桃绣鞋上的。
“他们说‘藏宝洞’底下是‘地牢’,我刚才听喽啰跟寨主说‘新到的火药够炸半个城,就等少主来了祭旗’。”莲禾扒开石板边的碎石和枯草,露出个铁环,环上的锈被磨得发亮,挂着点丝线——是阿侬筒裙上的木棉线,被血浸得发硬。
林羽深吸口气,铁链猛地发力,石板“轰隆”翻起,一股腥腐的血气涌上来,像打翻的血盆泡在烂泥里,呛得莲禾捂住嘴直咳嗽,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。谢明砚举着火折子往下照,石阶陡得像垂挂的锁链,每级都沾着血泥,泥里掺着点撕碎的书页,上面“仁义”二字被血浸得发黑,是阿砚批注的《论语》残页。
地牢里的油灯忽明忽暗,豆大的光把十几个铁笼照得像排鬼影。笼里的人有的缩成一团,怀里紧紧抱着残破的典籍;有的趴在栏杆上,指节抠得发白,铁条上留下深深的月牙痕。靠里的笼里,阿虎正用铁链砸着笼门,手腕被磨得血肉模糊,见火光亮起,他突然直起身,眼里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:“谢先生!你们怎么来了?”他的声音哑得像破锣,“他们说……说要等‘莲少主’来了,把我们当‘祭品’,连同那些火药典籍,一起烧了祭天……”他猛地指向角落,那里堆着堆干草,草缝里露出半截嫁衣,是春桃没绣完的那件,胸襟上的彩蝶被血浸得发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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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寨后真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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