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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涌的望朱三家里来。
朱三夫妻接着道:“列位还是怎么主张?”铁里虫道:“叫你儿子出来,我教道他事体。”双荷对着孩子道:“这几位伯伯,帮你去讨生身父母的家业,你只依着做去便了。”那儿子也是个乖的,说道:“既是我生身的父亲,那家业我应得有的。
只是我娃子家,教我怎的去讨才是?”铁里虫道:“不要你开口讨,只着这件孝服,我们引你到那里;你们进去,到了孝堂里面,看见灵纬,你便放声大哭,哭罢就拜;拜了四拜,往外就走。有人问你说话,你只不要回他,一经到外边来。我们多在左侧茶坊里等你便了。这个却不难的。”朱三道:“只如此有何益?”众人道:“这是先送个信与他家。你儿子出了门,第二日就去进状。我们就去替你使用打点。你儿子又小,官府见了,只有可怜,决不难为他的。况又实实是骨血,脚踏硬地,这家私到底是稳取的了。只管依着我们做去。”朱三对妻子道:“列位说来的话,多是有着数的。只教儿子依着行事,决然停当。”那儿子道:“只如方才这样说的话,我多依得。我心里也要去见见亲生父亲的影像,哭他一场,拜他一拜。”双荷掩泪道:“乖儿子,正是如此。”朱三道:“我倒不好随去得。既是列位同行,必然不差。把儿子交付与列位了。
我自到市上做生意去,晚来讨消息罢。”当下朱三自出了门。
五虎一同了朱家儿子,径往莫家来。将到门首,多走进一个茶坊里面,坐下吃个泡茶,叮嘱朱家儿子道:“那门上有丧牌孝帘的,就是你老儿家里。你进去,依着我言语行事。”
遂把丧衣与他穿着停当了。那孩子依了说话,不知什么好歹,大踏步走进门里面来。一直到了孝堂,看见灵纬,果然泪天倒地价哭起来。也是孩子家天性所在。那孝堂里头听见哭响,只道是吊客来到,尽皆来看。只见是一个小厮,身上打扮与孝子无二;且是哭得悲切,口口声声叫着亲爹爹。孝堂里看的,不知是什么缘故。人人惊骇道:“这是那里说起?”莫妈听得哭着亲爹,又见这般打扮,不觉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嚷道:“那里来这个野猫,哭得如此异样!”亏得莫大郎是个老成有见识的人,早已瞧科了八九分。忙对母亲说道:
“妈妈切不可造次!这件事了不得。我家初丧之际,必有奸人动火,要来挑衅。扎成火囤落了他们圈套,这人家不经折的。
只依我指分,方免祸患。”莫妈一时间见大郎说得利害,也有些慌了。且住着不嚷,冷眼看那外边孩子。只见他哭罢就拜,拜了四拜,正待转身,莫大郎连忙跳出来,一把抱住,道:
“你不是那花楼桥卖汤粉朱家的儿子么?”孩子道:“正是。”大郎道:“既是这等,你方才拜了爹爹,也就该认了妈妈。你随我来。”一把扯他到孝幔里头,指着莫妈道:“这是你的嫡母亲,快些拜见。”莫妈仓卒之际,只凭儿子。受了他拜已过。
大郎指自家道:“我乃是你长兄,你也要拜。”拜过。又指点他拜了二兄;以次至大嫂二嫂,多叫拜见了。又领自己两个儿子,兄弟一个儿子,立齐了,对孩子道:“这三个是你侄儿,你该受拜。”拜罢,孩子又望外就走。大郎道:“你到那里去?
你是我的兄弟,父亲既死,就该住在此居丧。这是你家里了,还到那里去?”大郎领他到里面,交付与自己的娘子,道:
“你与小叔叔把头梳一梳,替他身上出脱出脱。把旧时衣服脱掉了,多替他换了些新鲜的。而今是我家里人了。”孩子见大郎如此待得他好,心里虽也欢喜,只是人生面不熟,又不知娘的意思怎么,有些不安贴,还想要去。大郎晓得光景,就着人到花楼桥朱家,去唤那双荷到家里来,说道有要紧说话。
双荷晓得是儿子面上的事了,亦且原来吊丧,急忙换了一身孝服,来到莫家。灵前哭拜已毕,大郎即对他说:“你的儿子,今早到此,我们已认做兄弟了。而今与我们一同守孝,日后与我们一样分家,你不必记挂。所有老爹爹在日给你的饭米衣服,我们照帐按月送过来与你,与在日一般。这是有你儿子面上。你没事不必到这里来,因你是有丈夫的,恐防议论,到妆你儿的丑。只今日起,你儿子归宗姓莫,不到朱家来了。
你吩咐你儿子一声,你自去罢。”双荷听得,不胜之喜。“若得大郎看死的老爹爹面上,如此处置停当,我烧香点烛,祝报大郎不尽。”说罢,进去见了莫妈,与大嫂二嫂,只是拜谢。
莫妈此时也不好生分得。大家没甚说话,打发他回去。双荷叮嘱儿子:“好生住在这里,小心奉事大妈妈与哥嫂嫂。你落了好处,我放心得下了。方才大郎说过,我不好长到这里。你在此过几时,断了七七四十九日,再到朱家来相会罢。”孩子既见了自家的娘,又听了吩咐的话,方才安心住下。双荷自欢欢喜喜,与丈夫说知去了。
且说那些没头鬼光棍赵家五虎,在茶房里面坐地,眼巴巴望那孩子出来,就去做事,状子多打点停当了。谁知守了多时,再守不出。看看到晚,不见动静,疑道:“莫非我们闲话时,那孩子出来,错了眼,竟到他家里去了?”走一个到朱家去看,见说儿子不曾到家,倒叫了娘子去,一发不解。走来回复众人,大家疑惑,就像热盘上蚁子,坐立不安。再着一个到朱家伺候,又说见双荷归来,老大欢喜,说儿子已得认下收留了。众人尚在茶坊未散,见了此说,个个木呆。正是:
思量拨草去寻蛇,这回却没蛇儿弄。
平常家里没风波,总有良平也无用。
说这几个人,闻得孩子已被莫家认作儿子,许多焰腾腾的火气,却像淋了几桶的冰水,手臂多索解不成!”铁里虫道:
“且不要慌!也不到得便宜了他,也不到得我们白住了手。”众人道:“而今还好在那里人脚?”铁里虫道:“我们原说,与他夺了人家,要谢我们一千银子。他须有借票在我手里,是朱三的亲笔。”众人道:“他家先自收拾了,我们并不曾帮得他一些,也不好替朱三讨得。况且朱三是穷人,讨也没干。”铁里虫道:“昨日我要那孩子也着个字的。而今拣有头发的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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